“来人啊,快来救人啊,有人上吊了——”夜色朦胧,正是熟睡之际,一声凄厉的尖叫撕裂了这片宁静。
“这谁啊,大晚上的吵什么吵,还让不让人睡觉了!”
“还睡,睡个屁!
赶紧起来,这是老王的声音,钢铁厂好像出事了!”
“天爷!
还真有人上吊了!
快,快救人——”混乱嘈杂的声音响起,李欣然只觉得吵得厉害,还来不及深思,铺天盖地的窒息感传来,脖颈一痛,便失去了意识。
迷迷糊糊中,李欣然感觉在观看一部苦情电影,一个女孩的一生幻灯片般地在脑海中播放。
女孩和她同名,也叫李欣然,出生在重男轻女的家庭,从小爹不疼,娘不爱,吃得比鸡少,干得比牛多,睡得比狗晚。
磕磕绊绊地长大,为了避免被家人嫁给家暴还有西个孩子的鳏夫,她鼓起勇气嫁给了同学钟磊。
婚后的生活同样苦涩。
作为钟磊私自娶回来的女人,又长得娇美,钟母怎么看怎么不顺眼,可着劲儿地磋磨她。
好在丈夫对她还不错,会私下里安慰她,偷偷塞给她一颗糖,一块饼,‘李欣然’也觉得日子还算能过。
然而在半个月,钟磊在跑长途时,遇到劫道的,被人一刀捅了脖子,又在荒郊野外,人就这么没了。
死讯传回来,钟家火速让小儿子钟亮顶了班,又吞下所有抚恤金,同时还不忘打骂‘李欣然’,怪她克死了钟磊,骂她扫把星。
最后的依靠崩塌,这些打骂也抽干了她最后一丝生气。
或许是不想死得默默无闻,也或许是心底的那么一丝怨怼,她选择在钢铁厂大门口上吊。
李欣然眼睁睁地看着她赴死,只觉得心里憋屈得厉害,一口气哽在胸口。
或许是太气了,竟硬生生将她从混沌中气醒了过来。
刺鼻的消毒水味钻入鼻腔。
还来不及打量西周,便听到一声惊呼:“厂长,主任,她醒了——”呼啦啦一群人挤进病房。
“小同志,感觉怎么样?
有没有哪里不舒服?”
“小李同志啊,你有什么委屈尽管跟厂里说,千万不要自己做傻事啊。”
“是啊,你尽管说,我们都会为你做主的,年纪轻轻的,未来还有大好时光,为了一时之气丢了性命不值得。”
“……”杂七杂八的劝解吵的李欣然脑袋疼,但更让她惊愕的是,这些人她依稀在苦情电影里见过,是钢铁厂里的各位领导。
可这些人为什么会出现在现实中?
李欣然下意识地打量西周。
眼前的环境十分陌生,墙壁略显斑驳,窗框带着锈痕,头顶的老式吊扇慢悠悠地转着,发出轻微的吱呀声。
她很肯定,眼前的这一切绝不是她见过的任意一个场景。
而且,她失去意识时,记得飞机侧翼出现故障,失事了……所以她是不会有机会被送往医院的。
李欣然被子下的手指相互摩挲了一下,手感粗糙,并不是她那双保养精致,肌肤细腻如玉的手。
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浮上心头——她,穿越了。
出现在她脑海中的那些画面也不是电影剧情,而是原身的记忆。
想到想到记忆中原主的那些遭遇,李欣然只觉得眼前一黑。
见场面实在混乱,一个面容爽利大气的女人站了出来。
“各位领导,不如您们先去忙吧,让我来劝说一下小李同志。”
眼见场面乱糟糟的,床上的人却低垂着眼帘,不知道在想些什么,显然没有听进去。
小李同志胆子小,这么些人围在这里也容易吓着她。
在场的几人互相对视一眼,又看了看一首沉默的李欣然,妥协道:“那好吧,那我们就先走了,魏大姐你留在这里,好好开导开导小李同志。”
他们几个大男人留在这里也确实没什么用,还是尽快去处理这件事带来的后续吧。
竟然有人被逼得在厂子门口自杀,这影响实在是太恶劣了,必须严查!
魏雪琴应下:“好,交给我吧。”
等人走后,魏雪琴在床边坐下,拉过李欣然冰凉的手。
“小李同志我们以前也打过交道,我就托大叫你欣然吧?”
原主的记忆里有她,是钢铁厂的妇女主任,因为钟家对原主的苛待,她也上门调解过几次,不过对钟家那群泼皮滚刀肉没什么用就是了。
但原主也很感激她,这是她收到的为数不多的善意。
李欣然现在不能说话,也不想让人发现异样,只维持原主的模样,低垂着脑袋,继续沉默。
“你刚受了伤,医生说还不能进食,要不要喝点水?”
感受着喉咙的刺痛和嘴唇的干涩,李欣然点了一下头。
魏雪琴一喜,有反应就好。
她连忙起身倒了一杯水,等晾凉了以后,才喂李欣然喝下。
也不多,就一小口。
冰凉的水流过喉咙,火辣辣的痛感顿时消散了一些。
魏雪琴把杯子放下,才轻声道:“你昏迷了两天才醒,可把我们吓坏了,厂长也知道了你的遭遇,深表同情,明言你受了什么委屈尽管说,该是你的也都会还给你,绝不会让英雄流血,又让家属流泪。”
她没提钟家人或是李家人,免得惹得人伤心,再想不开。
不过她也为李欣然感到寒心。
从出事到现在,这两家人连面都没露一个,就连这里的热水壶,杯子,洗脸巾等还是厂子里送来的。
李欣然知道对方说的是钟磊的那份工作和抚恤金,她自然也是打算将这些东西拿回来的,不过要等她身体好了先,现在还是先养好身体。
虽然不知道原因,但能重活一次,李欣然格外珍惜。
她答应过爸妈要好好活着的。
魏雪琴又坐回床边。
“欣然,我知道你现在心里苦,可你也不应该做傻事。
你知不知道,如果你再晚半分钟被人发现,你就真的没命了!”
说到这个,魏雪琴也觉得庆幸。
看守大门的老王值夜班时有喝酒的习惯,还经常喝多。
因为他是钢铁厂的老人了,又有保卫科的人日夜巡逻,厂子一向没出过什么事,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
谁知会有人称老王醉酒时跑去厂子门口自杀。
还好那天晚上老王吃坏了东西,因为肚子痛的原因,反而让他醒了酒,及时发现了人。
李欣然却很明白,哪里是救治及时,原主是真的己经死了。
只不过因为她的到来,让这具身体还吊着那么一口气,这才能被救回来。
想来她和原主就是前后脚的功夫。
原主刚走,她就来了。
魏雪琴继续劝解道:“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,你真的甘心?
甘心把磊子的一切都拱手相让?
让那帮黑了心肝的人拿着抚恤金和顶班的名额过快活日子!”
“你想想,你若是死了,那钟家说不定还会借此讹上钢铁厂,再得一份补偿,甚至一份工作!
到时候他们得了好处,还骂你死得好。
可你呢,一死白了,倒是白白让这些欺负你的恶人占了便宜。”
越说,魏雪琴越是恨铁不成钢,心底却又不自觉地涌起一阵怜惜。
只见床上的人儿脸色煞白,没有一丝血色,身形也很消瘦,显得整个人脆弱不堪,宛如一朵被狂风骤雨摧折过的苍白小花。
可即便是在这般狼狈的病态中,那副容貌依旧惊人地扎眼。
肌肤细腻如瓷,衬得左眼眼角那颗小小的泪痣格外清晰,眼尾微微往上挑,哪怕此刻双眼无神,也蕴含着一丝惊人的魅意。
清纯又魅惑,纯粹而不自知。
她一个女人在最初见到她时,也被惊艳了好久。
可惜,这么漂亮的一个人,怎么偏偏进了钟家那个虎狼窝。
“欣然,经历了这一遭,你也该立起来了。
死容易,活着才难,你都有死的勇气,那也没什么好怕的。
妇联组织还在,厂里这么多工友的眼睛也是雪亮的,绝不再让你受委屈。
你信我魏大姐一句,该是你的,一样样我都得讨回来!”
李欣然仿佛没有听见魏雪琴的话,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,闭上了眼睛。
魏雪琴只好咽下其他劝解的话,为她掖了掖被角,“你好好休息。”
李欣然也确实很累,身体也太过虚弱,很快睡了过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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